欧盟通过《净零工业法案》，法案指向哪里？能否助其实现工业脱碳目标？

世界农化网中文网报道：一场绿色科技之战正在全球愈演愈烈，其中关于欧盟先后出台的帮助其实现工业绿色转型的系列法案尤其受到全球各国的关注。

5月27日，欧盟抛出重拳，正式通过了一项非常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法案，即《净零工业法案》（NZIA），该项法案要求欧盟本土生产40%的太阳能电池板、风力涡轮机、热泵和其他清洁技术，以帮助欧洲工业与美国和中国竞争。根据欧盟委员会官方宣布的消息，《净零工业法案》将于6月或7月初生效，该法案已由欧洲议会和理事会主席签署并在欧盟官方公报上公布。

欧盟委员会主席乌苏拉·冯德莱恩(Ursula von der Leyen) 表示，通过《净零工业法案》，″欧盟现在拥有一个监管环境，使我们能够快速扩大清洁技术制造规模。该法案为那些对我们到 2050 年实现净零排放至关重要的行业创造了最佳条件。欧洲和全球的需求正在增长，我们现在有能力通过欧洲供应来满足更多这一需求。″

至此，包括《关键原材料法案》、《净零工业法案》和欧盟电力市场改革法案在内的欧盟绿色协议工业计划的三大关键立法均已完成立法批准。三者构成了欧盟绿色协议工业计划的核心组成部分。

那么，此次通过的《净零工业法案》能否真正帮助欧洲实现工业绿色转型，又将对与欧盟有生意往来的中国相关企业带来怎样的影响？

《净零工业法案》指向哪里？

在全球清洁能源产业竞争加剧的情况下，全球各国政府都在为如何实现绿色转型而头痛。

2022年8月，美国通过了一项高达3690亿美元的《通胀削减法案》，美国这项法案用于清洁能源产业税收抵免和补贴（2023年1月1日起，该法案正式生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称之为美国里程碑式的气候法案，它将在未来十年里动用近4000亿美元资金，用于大幅削减碳排放。通过降低清洁能源技术的成本，该法将加快推动此类技术在国内和国外的使用。

这让欧盟十分担心。有分析人士认为，美国这项法案提供的巨额的绿色补贴诱惑力极大，很有可能将原本在欧洲的绿色能源科技企业离开欧洲到大西洋彼岸设立工厂。

于是，欧盟主要执行机构——欧盟委员会于2023年3月16日正式提出《净零工业法案》，同一天，欧盟还提出了《关键原材料法案》（Critical Raw Materials Act），两者属于一个名为《绿色交易工业计划》的统领性计划，以确保欧盟在清洁技术生产方面发挥主导作用。

该计划被视为应对美国《通胀削减法案》的直接回应。

此外，欧洲还看到自身已成为能源技术净进口国，在光伏、电池等产业链上游，超过90%的光伏晶圆及零部件来自中国。而且，在欧盟原本发展较为迅速的优势领域，如风力涡轮机和热泵等，欧盟的贸易平衡正在恶化，欧盟本地生产制造商面临能源和投入成本的上升。

欧洲希望通过《净零工业法案》实现两个目标：其一，到 2030 年，欧盟净零技术的制造能力至少达到欧盟部署需求的40%；其二，《净零工业法案》进一步要求各国政府和欧盟委员会确保到 2040 年所有关键低碳技术在全球市场份额中的占比至少达到 15%。

《净零工业法案》支持一系列战略净零技术，包括太阳能光伏和热能技术、陆上和海上可再生能源、电池和储能、热泵和地热能、电解槽和燃料电池、沼气/生物甲烷、碳捕获和储存 (CCS)、电网技术，并详细制定了一系列有针对性的行动来支持这些技术在欧盟的发展，包括简化许可流程、在公共采购和拍卖中引入可持续性和弹性标准、引导成员国建立″战略项目″来支持净零技术等。

冷却塔在德国Bergheim Niederaussem的褐煤加油站发出蒸气

该法案中的措施还支持其他净零技术，包括核裂变能技术、可持续替代燃料技术、水电技术、与能源系统相关的能源效率技术、任何其他用于脱碳的变革性工业技术等净零技术。同时，《净零工业法案》还设定了一个目标，到 2030 年，欧盟地质储存地点的二氧化碳年注入能力至少要达到 5000 万吨。

与此同时，《净零工业法案》规定, 如果单一来源的特定净零技术供应占欧盟内部需求的比重超过 65%, 则将在公共采购程序中被视为供应多元化程度不足。该法案还将″可持续性和弹性″标准引入公共采购程序，旨在降低对高度集中进口的依赖。这一条款表明欧盟将通过设定市场占有率标准，对特定国家的市场准入进行限制, 从而实现净零技术供应链多元化。

经过漫长的立法程序，2024年4月7日，欧盟《关键原材料法案》正式生效。随后，2024年5月27日，欧盟理事会正式通过《净零工业法案》，在欧盟理事会批准欧洲议会的立场后，该法案完成了立法决策过程中的最后一步，正式获得通过。下一步，该法规经欧洲议会议长和理事会主席签署后，预计6月底将在《欧盟官方公报》上公布，并自公布之日起生效。

最大的挑战：欧盟没钱

《净零工业法案》与美国《通胀削减法案》一个最大的区别在于，前者并没有采取提供大量补贴这一美式路线，而是侧重于行政支持。

″欧洲绿色新政是我们的增长战略，它需要有竞争力的欧洲产业在未来的清洁技术市场中蓬勃发展″，欧洲绿色新政委员会执行副主席 Maroš Šefčovič 表示。″净零工业法案将保证欧洲对广泛的战略和关键部门的支持，帮助他们开发市场，培训和招聘欧洲工人，并与国际竞争对手在公平的竞争环境中竞争。该委员会提案的迅速谈判和通过表明，欧洲已准备好应对全球挑战，并支持其工业和工人共同实现欧洲绿色协议″。

除了设定目标外，新法规还通过简化和加快许可程序、减轻行政负担和便利市场准入来改善净零技术的投资条件。公共当局必须在清洁技术的采购程序和可再生能源部署的拍卖中考虑可持续性、弹性、网络安全和其他定性标准。

更多的分析人士则从中看到了欧盟这种做法的″不得已″以及更大的挑战。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中国 WTO 研究院副教授李思奇与该研究院博士研究生金扬凯在″欧盟《净零工业法案》对中国的影响及应对″一文中表示，来自 ITRE 的初步报告显示，尽管欧盟委员会提出的《净零工业法案》旨在帮助欧洲工业脱碳并与绿色协议的总体目标保持一致,但欧盟委员会的提案缺乏资金支持是不容忽视的重大挑战。

智库E3G的高级政策顾问多米恩·万格纳希滕（Domien Vangenechten）也曾表示，欧盟从政策支持而非财务支持主要是因为欧洲″本质上更复杂″，而提供补贴通常不是欧盟层面的政策制定者可以决定的措施。此外，欧洲的″预算相当有限″。根据欧盟委员会估计, 到 2030年实现40%的战略性净零技术年度部署需求目标将需要920 亿欧元的投资, 其中大部分来自私营部门，并通过欧洲净零排放平台推动。但《净零工业法案》未解决私人投资者面临的投资障碍问题,如缺乏融资渠道、能源成本高和关键技能稀缺等。

一些欧盟国家落后于2030年的气候道路

在欧盟层面,《净零工业法案》未制定统一的融资战略，也未分配新的欧盟资金,对清洁技术的公共财政支持主要来自成员国的常规预算。若拥有更多财政空间的成员国对本国绿色产业实施大规模补贴,可能会引发其他成员国的强烈反对，危及欧盟的公平竞争环境。

此外,《净零工业法案》缺乏强有力的治理工具以解决欧盟绿色产业政策的协调问题。欧盟及其成员国具有不同层级和目标的绿色产业政策, 缺乏统一的政策框架不利于欧盟绿色产业的协调发展。

《净零工业法案》提出将欧洲净零排放平台作为治理工具，但该平台只是对现有投融资机制进行协调,缺乏对各个成员国的政策目标和措施的具体监管,未改善当前欧盟绿色产业政策体系的碎片化状态。

会阻碍中国企业赴欧投资吗？

李思奇和金扬凯分析认为，从短期来看，由于中国在清洁能源产业方面具有技术和成本优势，若《净零工业法案》生效，对中国清洁能源产业造成的冲击有限，但仍需警惕该法案中的市场限制条款对中国企业赴欧投资造成的影响。

从长期来看，两位学者认为，能源问题还是涉及产业安全和国家利益的战略性问题，中国必须警惕由此带来的绿色产业供应链重构和新一轮补贴竞赛对绿色产业发展和实现″双碳″目标带来的战略性压力。具体到细分行业，两位学者认为，该法案可能会对中国那些仍然处于起步阶段或者竞争优势不明显的领域造成压力。

比如处于起步阶段的生物天然气与地热发电、燃料电池产业、二氧化碳捕获与封存技术等。但是对中国竞争优势较为明显的领域，比如太阳能光伏发电、电池和存储、电网技术、风能等，该法案产生的影响较小。

国内一家光伏制造商负责人印证了两位学者的分析，他认为，该法案会对中国光伏制造企业的影响没有那么严重。这主要是因为，光伏企业已经对此做好了准备，在出海过程中扩大市场区域，比如中东、中亚和东欧等世界其他地区市场，正在成为中国光伏企业加速布局的新市场。

欧洲的分析人士也认为，该法案目的是为自身的清洁技术产业提供更好的政策环境，对付贸易伙伴并非主因。此外，以太阳能产业链为例，如果欧盟希望在本地建立较为完善的产业链，难度较大，成本较高，也无法帮助其实现2030年的清洁能源装机目标。为此，欧盟也必须需要像中国这样的合作伙伴。